“早上好，波诺亚大人。”
被一声带有些许齿音的幼女音叫醒的我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时，才发现已经到早上了。
清晨的明媚阳光穿过了细疏的树叶叶片，洒落在我的全身，而阳光的轨迹中，无数细小的尘埃像是被困在玻璃瓶里似的漂浮着，目光穿过这片光柱时，一切都仿佛变得有些梦幻。
而叫醒我的莫莉则坐在我的身边，安静地看着地上的叶片一言不发。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睡着以前好像是叮嘱过莫莉如果她醒得比我早的话就让她叫我起床的来着。
不过看身旁莫莉已经洗漱过的模样，她应该很早就已经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一直都是老样子啊……
“下一次再看到我睡懒觉的话就直接捏我鼻子叫醒我就可以了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莫莉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被我摸着头似乎感到十分惬意的莫莉，犹豫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要到城市里去了哦，莫莉你赶快戴上斗篷吧。”
“……嗯。”
莫莉一直都很不喜欢穿斗篷。
她虽然没有跟我这么说过类似的抱怨的话，但是对她细微的动作便大概能够猜测到她想法的我来说，与她相处了那么久也应该稍微感觉到了一些。
不过如果到城市里的话，对于莫莉来说穿斗篷可以说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情。
艾尔最近国内似乎并不安定，四处都有教会势力的割据，每次到一座新的城市，我都必须要先小心翼翼地探查清楚那座城市到底归属于哪个教会势力的管辖，以免进城以后因为触犯到了教会禁忌的条例而被关押起来。
当然，这只不过是对于像我这样的旅行魔导师而言的做法。
莫莉她和我不一样。
她是一头龙。
当我在那个晚上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我的内心里就已经对莫莉她是一头龙这个推论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
她的模样和我曾经见到过的龙拥有极高的相似度，无论是近乎透明在阳光下仿佛泛着水面波纹一般的半透明银色瞳孔，又或者是她嘴中那虽然并不巨大，但是十分锐利的獠牙，这两个特征都让我深深地发自内心感到震撼。
当然莫莉她自己似乎不太清楚“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她只是单纯地像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一样跟在我的身边，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服从。
虽然知道莫莉这样的习惯并不好，但是她这样做反而会让我稍微安心一些。
曾经在一场攸关生死的战斗中因为突然对龙感到如同深入骨髓无法根除的恐惧而以极其丢脸的失败结束战斗的我，在与莫莉相处时总是会无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虽然她已经陪伴在了我的身边将近两年时间，但是我还是无法完全地放下自己的心结。
我和她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彼此之间牵着手，但是身体与身体之间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样。
我顾忌着的，是她什么时候“龙化”。
龙人并不是从龙这个种族中独立出来的一个体系，相反的，它们拥有着比一般龙人更加强大的破坏潜力和更加残忍的本性，因为曾经身为“人”而对人类更加了解，也更加清楚如何击败人类，同时也因此而拥有比龙更高的智力，然而龙人的“龙化”，是一个可以被看作是龙人获得第二次生命的过程，从人变为龙，龙人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翅膀，双腿，甚至是生命。
即是说，从龙人变为龙，可能会让自己变成一个连自身都难以接受的可悲残缺品。
因为龙人比一般的龙更加强大，人类便会更加警惕和敌视它们。
因为龙人与一般的龙差异众多，普通的龙也会因为视它们为异类而排挤它们。
处于边境线上的它们，是既与人类和龙族具有交集，同时却又不被两方承认的可悲者。
不得不说，我并不喜欢莫莉“龙人”的身份。
……甚至有些厌恶。
那种像是被埋没在蛆虫堆之中，身上无数蛆虫爬行的恶心感，每每在我看到莫莉身上那些龙的特征时便会油然而生。
眼前一切与过去记忆交织在一起的混乱感，就像是烈性毒药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头痛欲裂。
“……波诺亚大人？”
“啊，抱歉。稍微有点走神了。”
看着疑惑不解歪着头盯着我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黑色斗篷等待出发的莫莉，我才回过神来我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长时间了。
像是为了补偿莫莉似的，我尽量温柔地抚摸着她那反射着稍许刺眼的阳光的柔顺银发。
内心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愧疚——
憎恶与怜悯的天枰，不断在内心晃动着，始终无法达到平衡。
“等我洗漱完就出发吧——去林纳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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